于利萍：岁月沉香

　　说起娘的记忆力，这还不算什么，最牛的是她老人家背诵报章的流利劲，恐怕全国也没有几人能赶上她。

　　第一次发现娘的超常记忆是在十八大期间，报纸上刊登了一篇胡锦涛的讲话摘录。娘越看越喜欢，没过几天，她就背诵下来。去年她又把报纸上登载的习近平在“纪念五项外交原则大会”上的讲话要点背的滚瓜烂熟。那些“全面推进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建设”“社会主义生产力、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又上了一个大台阶”等句子，从老太太口中背诵出来，竟有那么大的感染力，比广播员说的还深入人心，街坊邻居都爱听，往往是听了多遍，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当年娘只上了两年抗战小学，那时由于战时艰难的生活状态，娘是接连跳级，用两年的时间上完四年的课，坚持到初小毕业，粗通文字。近几年随着年事渐高，娘不再下地干活，闲下来后她便每天读报学习，认字不断增多，但也有个别字、词她还是弄不明白。如“优异成绩”她便读做“优导成绩”，我无论怎样为她纠偏，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优导成绩”。有一次娘背诵习近平的讲话时，有一句“亚太地区”，我听她背得挺溜，便问：“娘，‘亚太地区’是什么意思呀？”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有点茫然地摇摇头。

　　娘背诵报章的故事在小区传开后，有一天，经社区人员推荐，记者上门采访她，家里一下来了四位编辑记者，在沙发上坐了个满满当当的。娘坐在她平常坐的红色小转椅上，面对众人，毫不怯场，娓娓道来。当有记者问她：“大妈，您为什么爱背诵领导的讲话？”“为什么……”娘由于准备不充分，一时语塞，现场气氛稍显尴尬。这时我走到娘面前，半蹲在娘的膝前：“娘，您背诵这些，是为了爱国对吗？”人们一听，“轰”的一声全笑了。只有娘，认真地直点头：“孩子说的对，我就是为了爱国，为了鬼子不敢再来打咱……”笑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点凝重。

　　娘的心事我知道，经过战乱的人，最懂得珍惜和平的阳光。她知足现在幸福安宁的生活，就怕过去的历史悲剧重演。平时她读书看报，关心国家大事；只要是社区布置的工作，她都积极响应，如捡拾垃圾，帮独居老人推拿、聊天等。她自己坚持锻炼身体，不给孩子添麻烦。她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祝愿人人好，国家好！

　　最近，娘和舅舅（娘的86岁兄弟）切磋锻炼技艺时，受舅舅的启发，自编了一套原地踏步跑的健身操。由于娘身轻体弱，年事已高，跑这套操时步频迟缓，两只胳膊从前向后摆动，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跑似舞，很有喜感。前天晚上，哥嫂来看望她。娘一见到他们，就急于展示自己独创的“慢跑操”： “老大，你不是嫌血糖高吗？你如果像我这样锻炼，保证你什么毛病也没有！”大家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娘就在沙发前面操练起来。跑了一阵，她发现孩子们光顾着说话，对她的表演，注意力不够集中，就一边继续跑着，一边喊道：“你们快来看啊，看着点，学着点……”

　　年华向晚，岁月沉香。灯影里的娘，衣袂飘飘，双臂摆动，带着对生活的满足，对儿女的关爱，对未来的向往，就这样幸福地跑着、舞着……

　　依稀，我好像看到娘当年支前的英姿，挑着担子，跋山涉水，一往无前。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湿润了我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