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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

2016-11-25来源:香道网   
 
写在前:
这个故事产出当时,并未曾想过会有当真实在的故事,权当是一场臆想,也因此整体显得断断续续,乱而无法。可奇妙的在于,随后竟然现实之中,遇见一个恰好如故事中的人,这个故事,倒是成了一种相比对的样子,两个人成了故事中的情节。
这样想起来,倒是显得异常恐怖,像是你此刻望向镜子的时候,分不清,镜子内外,到底哪个才是身边所触摸的这个世界,又或者,你本身正是处于镜像之中。
 
到底是自主地活着,还是你本就照着剧本表演——
这个,问题。
 
 
龙薇当然是知道,此刻应该已经到家的清秋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打一通电话过去,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
 
天气虽未至隆冬,凛冽得却总有些不近人情。
眼看将近年关,清秋昨天预定好的今下午回去的车票,所以龙薇一早起来,就亲自为清秋准备早饭。虽然早已习惯这样,可吃来吃去,也总共不过那几样,与龙薇来说倒是不在于吃,更多的只是他自己更享受那种过程,像是曾经清秋夸他是个好男人时,他说的那样——
 
“只是习惯,对任何人,都会这样。”
 
简单的一句话,就浇灭清秋的所有念想。
或许在旁人眼里,龙薇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懂得料理家务,懂得照顾体贴人,倘若愿意,又会有不错的生活条件。可有些人天生注定便是那样,某些东西愈是优越,愈是显得怪癖,仿佛本并不是所想要的。
 
像往常一样,清秋还是很感激地拥抱了下龙薇说了句“谢谢”,龙薇也还是和往常一样什么也没有说,似乎这些都是理所应当,或许更多的有些东西只是习惯。
 
吃罢早饭,清秋简单地收拾下行李,便向刘妈告别。天气,糟糕得冷酸刻薄。
 
因为是年底,又走的较为迟些,车站候车的人比龙薇想象的要少了很多。从黄浦老街出来,清秋就一直抱怨上海这儿的天气,生活了几年,硬是一年一年抱怨过来。上海的天气也难怪,似乎经济发展并没有带来人情的回温,不止是情味淡了,连天气也是,热的时候,密不透气,冷的时候歇斯底里,总没有一个周旋的空间,似乎要将一些人都禁锢在这钢铁骨架的罅缝内。龙薇看了看一旁只打寒颤的清秋,跺了几脚碎步,又搓了搓手,便把呢子大衣脱下来给清秋披上,身上只剩下一件看上去很旧式的高领毛衣。清秋扭头看了砍龙薇一眼,心里自然知道那是林艾以前亲手织给给龙薇的。
 
 
龙薇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像发了疯似咆哮的——“你知道吗,这件衣服是林艾亲手织给我的。”
 
呢子大衣虽说裹住了清秋那单薄的身体,虽然感觉到短暂的暖和,心里却是更加的冰冷,像是身体被撕裂了口,鼓鼓的风蜂拥躲进温暖深处。
最冷不过人心。
清秋笑着抽了抽鼻子,紧了紧大衣的领口,看着身边的这个在风里有些峻削的男人,心里竟然莫名地开始心疼。
 
“可惜你不是男人,不然你可以带我回家,那该多好?”
 
清秋经常开玩笑地和龙薇这样说起,龙薇每次也都是淡淡应和着,“或许会,可惜我并不是个男人。”
 
每当这时,龙薇的语气总会流露出比平时慢很多的节奏,似乎极其认真的样子。清秋看得懂龙薇的那丝坦然下所掩饰的苦笑,可是却永远看不懂他这样的男人,即使真的看懂了,谁又能说是真的懂了的?人性向来是善变的。
 
“想到将来和你结婚的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幸福。”这时候的清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有些期盼地说道。
 
终于将清秋送上车,互相之间并没有道别的话,恍若从那一刻开始,彼此便是陌生的行人,没有视线的交集,没有所有的际遇,空气像凌厉的刀子,生生隔断之前的熟悉。有些东西,真的只是那样,擦肩便算是来过了,剩下的只是余留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味道。清秋arry也没有再说什么,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看着龙薇对着自己远去的身影,轻微地叹了口气。
 
天气骤然更加地冷了些,龙薇想起昨晚的预报,便加快了步伐,在车站的转角处走进一家花店。店铺里鲜有顾客,能来的或许都是闲着心情来这蹭着火炉暖和身体的,这种天气,谁又真的会有心情赏花弄叶的。
 
“怎么?人走了?”看到只穿毛衣进来的龙薇,正在招呼客人的林艾一边赶紧将龙薇拉到火炉前坐下,然后回头又对着那些客人说了些什么,便向后堂走去。
 
“嗯,方才坐车是回去了。”龙薇冲着林艾的背影笑了笑回应着,“天真冷,好久没这么冷过。”
 
待林艾从后堂出来,手里豁然多了一件衣物,林艾递到龙薇手中,小声责怪着,“怎么送了回人,连衣服都没了。”说完又瞥见龙薇那毛衣领口处有一处冒了线,又是多了一句,“都多少年的衣服了,还穿,都要坏掉的了。”说完,禁不住一连串的怜惜看向龙薇。
 
“没什么,当年的质量比现在要好多了,现在买都买不到的,穿的久了也习惯,没事的,还是很暖和。”龙薇笑着将林艾拿来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可还是禁不住这样冷的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要不,搬出来住?”林艾将一杯热茶放在龙薇手中,“住在清秋那里总归也不是个办法,况且又不是照料自己的生活,又有诸多不便的——”
 
林艾停了停,又回头向店里的伙计交代了些什么,便自顾在龙薇身边坐了下来。见炉子里的火不再那么旺,林艾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炭木,“即便是你一人,不惧什么的,倒是人家终究是和你男女有别,那样子算个什么,你应不作想,又怎防得了旁人不胡乱猜测的?”
林艾说完这些便是不再作声。
 
时间像是忽然被什么钉住了,只有流淌在墙上那硕大的挂钟里,回荡着“当—当—”的嘶哑声。
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店里也早已没了客人,向外望去,连路上经过门前的行人都难得见到几个。风似乎也大了起来,门也禁不住地在那里“吱呀——吱呀”地低声抱怨着。林艾和龙薇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在时间的逆流里,隐匿在这苍老灰白的颜色里。面前的炉火像是有两颗跳动的东西在挣扎,噼里啪啦地一闪一闪,高跳起伏,是要逃脱这牵扯。
 
 
“下雪了——”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林艾回头向外看了看,外面竟然果真飘起了细碎的雪点,一点一点,滴在瓦棱上,房檐上,滴在最深藏的人心里。龙薇抿了抿嘴,脸上露出少有的喜悦,“呵,终于还是下了呢!”说完,不禁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看起雪来。林艾知道,龙薇该是喜欢这种天气的,却并不只是为了这景。见到龙薇站在门边,怕他又受了风寒,林艾连忙起身将门边的伞撑开递到他手中,“别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和你说的话自己好好考虑下,可以的话,房子都找好了的。”
 
龙薇看了近前的这个女人一眼,又向外张望了一眼便轻轻合上了伞,似乎想说什么,也终于是出口时成了——
 
“没什么,我会想着的。”
 
龙薇整了整衣服,“我也出去了,一会还要去初一那看看。”然后冲着林艾笑了笑,径直走了出去。
 
“龙薇,你——”林艾还想说什么,却终于又是堙没在一片静寂中,有些事或许不说还会好些。
 
雪当真是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一滴两滴,一片两片,到后来的一块两块,一年两年,一百年,一辈子……街上静的出奇,像是人人都惧怕这寒冷而躲在暖和的襁褓里,做一个乖巧的孩子。
 
“我应该算不上是一个好孩子,也许。”龙薇走在路上像是自言自语着,却又像是对谁在无声诉说,回应他的除了风声,还只有风声。
 
“只看到开头,却也知道结果,这到底应该是符合他的性格。”林艾在后来的回忆中如是说。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只有林艾的神情,僵硬在龙薇身后那团下落的空气里,被凌乱的风雪纠结,被撕扯摔得粉碎,像是被弄花了妆的美人,“呜-呜”的是压抑生命的久违问候。
 
时间总是比人想象得要走的快的很多,至少龙薇没有想到,当年还义气凛冽的如花美眷,如今也竟然长得开始让旁人牵肠挂肚开始在旁人心里变得沉重起来,当年的话当年的人,如今也终于是再也不能提起。或许真的是应了一句,物是人非。
 
“至少,我还是爱自己的。”龙薇一直以这句话而寥以慰藉,似乎换做其他人谁都比不得。
 
风雪说停也就真的停了,待龙薇回至家中,俨然已是半夜。原本是想再去林艾那里看看,但看看时间,应该已是歇业,也就叫了车直接回了公寓。
 
“先生,是您回来了吗”从院子传来一声焦急的询问声,开门的是一老妇人。这位妇人,龙薇是不知道名字的,只知道姓刘氏,龙薇也从来是没有询问过,自从三年前他搬进在这里,那时候她已经在这里,或许是清秋arry家早些年雇佣的,也或许是旁的什么人,龙薇只是和清秋一样称呼她为“刘妈”。即使来说,像是这家里的佣人,但刘妈这人却是极好。最初清秋向刘妈介绍龙薇时,也只是交代了句“这位苏先生以后也是住这里的,你只管称呼他为'先生'就好——”旁的也没了,那时的清秋虽然还是一副大小姐的态势,却分外懂事了许多, “多个人需要你照顾,倒是烦劳刘妈您了。”刘妈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倒也是十分客气,“先生好,我是这里的佣人,您就和小姐一样喊我‘刘妈’就可。以后您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
那时候的龙薇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长久待下去,更没想过的是在这里一住便是三年,期间虽也有搬出去的念头,但最终因为诸如那类这般的理由,还是又回来住。
这里,竟然成了一个“家”。
 
于这里来说,龙薇自然算作是外乡人。三年前龙薇初来上海时,在随朋友去参加的一次聚会上经朋友介绍才认识清秋,当时或许是因为两人相谈甚欢,同是新时代青年,在上海这座霓虹斑斓人心略显浮华的都市之中,人情淡薄已不是一日两日风景,若是能够遇上一个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能够谈得来的,这种关系往往显得弥足珍贵——即便是逢场作戏——所以,两人虽说是为初见,却总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对于清秋朋友没有过多介绍,只知道是家境不错,虽年纪轻轻却已有自己事业,又因其父亲的关系,算得上是“官家小姐”。后来又在清秋的帮助下,使得龙薇在一杂志社谋了份校稿的工作,虽说薪资不高,但总归是让龙薇在这个城市有了一块栖息之地。
 
公寓的位置是在黄埔老街,当时算是个小地方,大都住的是当地原著居民,老的街,老的面孔,老的人……这些都是龙薇喜欢的味道,或许正是龙薇曾说过的“在那些旧的东西里的渗透灵魂的触觉”。
 
“上海黄浦,老街50号——”
 
刘妈接过龙薇手中的伞,一边用手拂去龙薇身上的雪,禁不住责怪道,“不是拿的有伞么,怎会成这般模样?”
 
“没什么的,也都习惯的。”龙威笑着对刘妈说,说完便径直进了屋去。
 
“回来了——”。正要上楼的龙薇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还会有其他的人在这里,回头一看,原来是正坐客厅里的林艾。
 
龙薇诧异地望了身后的刘妈一眼,刘妈这时也似乎才想起什么,“对了,先生,林小姐是晚些时候过来的,说是找你的,那时你还没回——”
 
这时候林艾接过来说,“只是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我就同刘妈说下午见过你,应该快回了,我也就在这等你。”龙薇看了林艾一眼,转身下了楼,便在林艾的对面坐了下来。不一会,刘妈便拿着一件外套出来给龙薇披上,又沏好了一壶茶,然后觉得不大适合再出现,就出去忙了。
 
外面的雪似乎又开始下了,只听得到“簌簌”的奚落声在空气里。客厅里的暖意并没有驱散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连炉子里的火都在不停地颤抖。此刻在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等一个开始,或是等一个结束。
 
“你,去了初一那里?”林艾打破了沉默低声地问道。
 
林艾所说的“初一”,原本应是龙薇的老板来着,也就是以前龙薇口中一直所说的“将来她会是我的老板”中的“她”所指。两人本是同学关系,毕业后却因龙薇去了外地,而初一则是留在故乡小城,如此距离才变得生疏起来,关系却仍是极好的。后来又从龙薇口中使得林艾才得知,那是多年前的一个约定。
 
林艾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些,或许是因为龙薇曾用一句话来形容过初一。静默的一朵往生花。
 
说罢林艾没有去看龙薇,只顾去玩弄手中的杯盖,放佛那是极其好玩的东西,也似是要掩饰什么东西。“恩,去和她说了一些话——”
 
龙薇喝了口茶,语气凝重地笑着对林艾说,却也并没有去看她。
 
“你——”似乎早已料到了回答,却还是明显有些意外,“她,已经订婚了——”,林艾看着目光移向一边的龙薇缓缓地说道,“况且,她的婚期——”
 
“我知道。”
 
外面世界的风雪似乎骤然变得凛冽起来,此刻不知是谁将客厅的门突然推开,风声凌乱的气息蜂拥进客厅里,互相撕扯,互相嘲讽,互相慰藉。连炉子里的火都几乎要被熄灭。林艾的手也似乎僵硬在龙薇的那句话中而忘记了正旋转着的杯盖。
 
“哗哗——哐啷”
 
旋转的杯盖沉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怒吼般的哭声,那碎片在林艾的脚下像是开满了一地的春花,一片,两片,一簇,两簇,一季,一世,生生世世……
 
听到响动的刘妈连忙从后堂走了出来,一眼便望见了那散乱一地的碎渣,自当是龙薇不小心打碎的,于是便没有作声地去收拾满地的杯渣。林艾伸出手去刚要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看依旧是低着头的龙薇,伸出的手便又停在空中,想说的话也噎在喉咙,好不难受。
清扫完后,见没有人说话,刘妈又转身去将门关上,折身回来时候,眼见炉子里的炭不多,便又稍加了些。
 
“刘妈你先下去,这里没有什么事——”龙薇站起来将脱下来的大衣递给刘妈,又接过她手中的火钳接着说道,“晚会估计小姐会有电话过来,要是问起我,就说我不在。”
刘妈喏喏应着就出去了。
 
风声经过肆虐之后,终于开始安静下来,躲进看不清的角落里欣赏这夜。添完炭火后,龙薇唏嘘着天气又重新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放在林艾面前,“这里的天气,要冷的多。”不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稍减了此刻尴尬深沉的气氛。
“我——”林艾抬起头焦急着要说些什么,可又真的不知该怎么去说。
 
“没什么。”龙微看着林艾笑着说,“或许是不该去,毕竟——”说到这时,龙薇站起来静静地走到窗子跟前,外面的世界早已漆黑一片,惟有映着灯光的地方露出一块看得让人眩晕的雪白。龙薇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将当年的东西,还了给她——”
 
龙薇并不想让自己此刻的神情暴露在林艾面前,或许窗外的夜色能够带来一丝巧妙的伪装,纵然这种伪装在林艾面前显得有些幼稚。浓烈的夜色透过窗户重重地打在龙薇的身上,成了龙薇身后那躺在地上映着灯光的稍显落寞的黑斑。林艾看着龙薇的背影,突然觉得眼中的这个男人变得神秘起来,神秘地开在静默的深夜,神秘地消失……想到这里,情难自已林艾又觉得无限伤感起来,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呆呆地看着龙薇那消瘦的身影。一时间,客厅里又重新恢复到最初的那种冷清,只有火炉里的暖意在肆意。
 
“叮铃铃——”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着实打破这夜的静谧,也打碎沉淀在空气里的冷清。林艾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铃声传来的方向,似乎在猜想着是谁会在这么个时候来的电话,又扭头看了看依旧是站在窗前呆滞的龙薇,或真的是有一些东西从来都是不相关的东西。
 
铃声中止在电话被拿起的时候,隐约听得见是清秋的声音……不一会,刘妈便走了出来——
 
“先生,小姐来的电话,问先生可曾回来,说她已是到家,叫先生放心……”
 
龙薇并没有作声,又也许是真的没有听到,只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忙回过头来对着刘妈应声道着,“呃,嗯——好”
 
林艾坐在那里看到龙薇脸上慌乱的表情,不禁在心里失声笑了出来。正这时,只听得墙上的钟声响起,林艾这才想起来这里也是很久了,又抬起头张望一眼外面的天色,便起身来同刘妈和龙薇作别说是要回去,刘妈好意挽留,好歹是吃了晚饭再走,林艾只扭头看了看依旧站着不发一言的龙薇,笑着婉拒了刘妈,只说是稍会另有琐事,便是离开了。
 
(责任编辑: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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