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沉香树的木质部分是一种材质十分酥松的低密度木材,这就导致它无法成为一种出色的可利用材料。在人类伐木的历史上,我们通常根据木材的可塑造性来判断它的实用性,而实用价值越高的木材自然具备更高的收藏价值。这就包括了木材的密度、坚韧度、稳定性、防蛀能力、气味、美感等方面的特点。有一些木材天生受人青睐,比如檀类的树木(紫檀、黄檀),当它们生长到一定的年纪,其树干木质内部会长出富含油脂的树心,这部分的木材被称为“心材”,或者叫“树格”。当切开木头的横截面,就会发现心材部分长有清晰的纹理,其颜色也明显区别于外圈材料。心材有着更好的防腐性、防虫能力和稳定性,所以是家具制作的优质材料。有些树种的心材还具备很高的药用价值,比如降香黄檀(黄花梨)。
沉香树被称为“白木”,原因就是它无论生长多长时间,都无法长出心材,自然也没有相应的实用价值。在海南偏僻的农村地区,偶尔会有农家将沉香木作为房梁、门板的材料使用,那实在是因为买不起更优质的木头所致。沉香树的第二个特点是色白,这种白色并非香樟的乳白色,而是一种枯朽的干白色,油脂含量也非常低。这种惨白的颜色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让它无法成为常用的家具、工艺品制作原料。
在众多的高端木材中:金丝楠木有贵族般高贵的金黄色;黄花梨有着充满文人气质山水画般的纹理;紫檀有着厚重的古典紫红色;胡桃木有着欧式典雅的巧克力色;即便是榆木也有沉稳的质感。而沉香树的干白,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枯朽老头,从质感到颜色都缺少生命力和艺术性,它无法被作为工艺品原料,也就不足为奇了。若是从人类的可利用性角度来看,沉香木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使用价值,在不考虑沉香树具备结香的可能性的前提下,将它放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中纯粹只是出于保护物种多样性的角度罢了。
但事实上,沉香树的各类制品在目前市场上受到了极大的追捧。沉香树的叶片被制作成售价堪比岩茶的茶叶,沉香木的白木被制作成具有保健养生作用的枕头,沉香木的树枝被拼接到一起,刷上油漆,当做调理风水的法器。沉香木的木质成分这些沉香树的衍生产品,之所以具有市场价值,一批批地被送往消费者手中,绝非因为它本身的品质有多么出众,其主要原因是这类产品在销售的时候带上了“沉香”两字。无论是沉香茶、沉香枕还是沉香风水树,归根结底卖点还是在“沉香”二字上。销售沉香树衍生商品的商家也在竭尽全力地引导消费者将这些产品和沉香本身之间建立各种模糊的关系,从而提高产品的附加值。
近年来,为了获得更加稳定的沉香香料,国内外开始了沉香的种植,由此也催生出了一批人工的沉香原料。在控制好沉香种植环境的基础上,沉香树并不难存活,十几年的香树便可以长到20米以上的高度和直径大约30厘米的粗度,由此也产生了大量的沉香树叶、树花、果实和树木质,并衍生出新的沉香关联制品。但对沉香木而言,这些都无法体现它的价值。我们必须了解这样一个情况:沉香树作为一种树木,它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它最大的价值只在于它具有能够结出沉香的可能性。沉香树在本篇的最后,我们再来讲一个有趣的小故事:一个哲人路过一个农场,看到农场里养着很多牛,小牛从出生开始就被带离母亲,失去了牛奶的供养,因为母牛的奶要作为供养人类的商品。母牛终其一生都在产奶,从未得到休息。公牛除了要辛勤耕种,还要面临被的命运。
哲人感受到了牛这一种群所遭受的巨大折磨,于是他找到农场主,告诉他人类对牛类造成的伤害。农场主反问哲人:“难道你没发现这个农场的人多多了吗?”这个故事描绘了两个物种之间的依存关系,从牛的角度来看,它们得到了人的帮助,种族的数量得以不断扩大,但作为个体的牛却付出了极高的代价,它一生都需要供养人类。人类得到了牛类的供养,为此,人类需要不断为牛类提供更适宜繁衍的环境,饲养它们,帮助它们的种群不断扩大。从基因延续的角度来看,很难说人类是否伤害了牛类。当然如果牛是一种需要自由、精神享受和自我实现的个体,那他们的幸福感确实下降了不少。人类和沉香树之间也是这样的关系。